【非典型6+1】纸牌屋 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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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一.空中楼阁
01
“铃——”
下课铃响打破校园寂静，刚上完课，学生纷纷逃离各个教室。
“今天的课好难，教授讲得也太快了。”
“上一天课撞一天钟，保住出勤率万事大吉～我快饿死了，食堂走起。”
“喂，俊辉，你去不去？”
被叫到名字的男孩正在奋笔疾书中：“等下等下，让我把教授的板书抄完！”
“哎呀别抄了，我都拍下来了，你也真是的，买部手机吧，卷也不差这会。”
“今天食堂吃炸鸡，去晚了你就等着吃屑吧。”
男孩闻言笑着摇摇头，有些窘迫地自嘲道：“我哪有钱买手机....”同学自知说错话，赶紧来拉他的手：“哎呀咱们快走吧，我的尖子生！”
文俊辉起身把笔记本教科书塞进书包里，步出教室前，瞥见一个白色身影坐在最后一排，低垂着头默不作声，与周遭格格不入，有同学与她擦肩而过，像没看到她一样。她就像只折翅的蝴蝶停于闭塞一角。
“我们不带她一起吗？”他笑着叫她名字。
身边同学停下脚步，露出很困惑的表情。
“你说的那个人，她是谁啊。”声音戛然而止。
文俊辉转过头。
身后哪还有同学。
再转回去，方才明亮的长廊消失不见，周围被迷雾笼罩，什么都看不见。文俊辉低头观察自己的脚下，洁净瓷砖被泥巴小路取代，天空中落下大雨，小路顷刻间变得泥泞不堪。双腿并非自愿受到某种指引，又走向大礼堂前的那棵银杏树，那个熟悉身影正站在树下，她的衣服慢慢被雨水打湿，印出的水渍由浅红转向深红，不一会她的白裙子染成红裙子。
随着距离的缩近，她惨白的面孔避无可避，脖子上狰狞的血肉外翻，鲜血汩汩地流出来。她就这样等着他，五官清秀的脸庞渐渐挂上怨毒的笑。
文俊辉反应过来了，绝望地惨叫。
他竭尽所能想要往回跑，上身转向后方，双腿却依旧执拗地向前。
他扭曲着肢体被迫与她见面。
那人流下血泪，声音沁满了毒：
“文俊辉，我用永世不轮回诅咒你，不得好死，不得往生！”
他大声争辩，惊觉再也发不出声音。
脖子被直接撕开大口，血液源源不断灌入她破损的喉咙......
他和她的血喷射而出，将片片金黄树叶染成猩红，又被瓢泼大雨冲刷。
漫天血雨。
*
文俊辉睁开眼。
阳光透过窗户洒向床沿，与台灯的暖黄光线汇集相融，铺满整个床面；床品温暖舒适，散发着太阳的味道；床头柜上摆一只紫色香薰，薰衣草香幽幽漫入鼻腔。
他维持着刚睡醒的姿势，盯着天花板发呆，洁白映入眼睛竟像死白，如同将死之人般等待苹果令人心肌梗死的闹钟声准时响起。
周一早高峰，上班族像沙丁鱼，拥挤在狭小的车厢里，前几站下了不少人，剩下的穿着统一黑灰深蓝，压抑得好像赶去奔丧，临下车前一个个不约而同地从包里掏出吊牌挂在胸前。
“下一站，韩业大厦，请从右边门下车，前往韩业集团请从4号口出.....”
车厢门开，众人鱼贯而出，集体走向那栋仿佛高耸入云的建筑。
“早啊，俊辉xi。”
“俊辉～早～”
“俊辉xi。”
一路上不停地有女职工和他打招呼，又在他回头的时候羞红着脸回避，和旁边同事窃窃私语起来。
“早。”文俊辉神情淡然，一一点头示意，员工卡贴上底层闸门。
卡上青年骨相立体瘦削，眉骨、鼻梁、下巴连成折角分明的直线；偏生眼睛又大又长，眼型平顺，眼尾上挑；配合微翘的嘴角，似乎增添些许笑意，但白底色黑高领实在丧气，整个人像幅贴画镶嵌在方寸之间的卡槽上。
姓名“文俊辉”，金炎风险投资，高级分析师。
文俊辉一上午都在开会，玩转金钱的地方从未有休息可言，他们的脑子高速运转，满眼皆是繁复数据和花花绿绿的图表，每个人冷静自持，到底掩盖不了瞳孔深处对金钱的渴望，这些在外人看来普通的数字，只有他们知道背后是大韩民国滔天的财富。
同事正在介绍另一个项目，文俊辉划线的手一顿，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，讲话声适时停下，一时间会议室里众人都看着他。
“抱歉，请继续。”他垂下眼表达歉意，把眼中所想全部藏于长睫之下。
等同事又重新开始才点开信息。
已读，但没有回复。
“哟，文.高级分析师～”
文俊辉侧头：“别打趣，这里遍地都是分析师，一脚踩到一个。”
徐明浩揽着他的肩膀，笑得可灿烂了：“刚才路过前台，小姑娘都把你今天OOTD换成屏保了，快点坦白从宽，是不是故意每天穿得那么帅？”
“帅什么？”他很无奈：“每天老三样，有时候看衣柜里我都不忍直视，除了黑色就是灰色。”
“公司规定没办法嘛，”徐明浩说：“等会下午记得盯着邮件，刚去财务室逛了一圈，出纳妹妹偷偷告诉我的，今天发奖金。”
“怪不得你满面春风啊，”文俊辉笑道：“上季度大项目，奖金不少吧？”
徐明浩回了一个万分得意的表情。
“你还说我呢，公司里谁都没有你消息灵通，那位出纳妹妹号称年轻版灭绝师太，谁来都油盐不进，倒被你拿下了。”
徐明浩随机跳了段B-boy，后头女同事终于忍不住，发出一阵窃笑：“人格魅力懂不懂？可盐可甜，可妹可男。”
文俊辉饶有兴趣看着他：“你家那位不吃味啊？”
徐明浩撇嘴：“他吃什么味。”
“你和女朋友多久了....三年多了吧？啧啧，徐经理我真替你女朋友感到寒心。”文俊辉说：“她家里条件不是不错吗，不会介意这些的，明浩啊，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坦诚相待。”
徐明浩眨眨眼：“你说在哪里坦诚相待？”
文俊辉一阵无语，扭头打字。
“不说这了，”徐明浩耍赖式地用手臂挡住文俊辉的屏幕：“俊哥，中午一起吃饭不，这点小钱我还是有的。”
文俊辉暂时放下蓝光眼镜，揉了揉酸痛的眉心：“下次吧，今天有约了。”
*
从公司出发步行大约500米上57层，有全首尔最好的空中餐厅。
气派十足的装潢，巨形拱门令人难以忽视，踏出电梯门闻到空气中漂浮的高档香水味，透过来往穿梭的服务生还能看见身着礼服的乐手演奏交响乐；穹顶挑高布满欧式浮雕，中央临摹达芬奇的名画《岩间圣母》，圣母玛利亚不仅看着她的孩子们，也怜悯地凝望着每位光顾此地的顾客。当文俊辉抬头看去，她眼里的博爱仿佛不曾亏待每个仰望她的人。
他收回视线，随手拉松紧束的领带，把最上方的扣子解开。
“先生几位？”不愧高档餐厅，刚走进去服务生便迎了上来。文俊辉扫视一周，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那个油腻肥胖的背影。
他笑得很得体：“我有约。”
窗外阳光明媚，本来这样的日子和明浩一起吃午饭的话，也算一个不错的午休。文俊辉心不在焉地想着，忍受着对面露骨刺眼的目光，眼前价格高昂的牛排都看着味如嚼蜡，食欲全无。
“为什么不回我信息？”又是命令式语气。
他尽量让自己笑得不勉强：“金总，上午我一直在开会，不是故意不回复您的。”
“开会有我的事重要？”金大凯被横肉挤压的眼睛瞪大：“就你们组那几个破烂项目，做成了奖金又有多少？年轻人要懂得把握机会，天天埋头苦干没有前途！”
“....金总说得是。”
“跟着我，我不会亏待你的，人工智能那儿正好缺一个能带队的代理合伙人，只要我打声招呼，下个月中期考核一过你就能换组。”粗短的胖手毒蛇般蜿蜒而过，白色的餐桌上好像流下油渍，金总的手覆上文俊辉的，猥琐地摩挲着。
文俊辉浑身一颤，没动。
“我记得你是韩业大经济系毕业的吧？这么好的苗子可惜了，我是一个特别特别惜才的人。没有背景的在韩业做到死也就是个小小的分析师罢了，知道吧？俊辉呐。”
恶心的家伙，他甚至摘掉了婚戒。
文俊辉强压下心里的厌恶：“金总我今天答应赴约，就是想和您说清楚，我对现在的工作情况很满意，不想通过这种方式....”他顿了顿，吐出几个字：“让我觉得很恶心。”
他站起身，居高临下俯视目瞪口呆的男人：“感谢金总带我来这里长见识，这顿饭我请您。”
文俊辉转身欲走，被男人钳制住肩膀，他厌烦地挣了一下，对方力气太大，竟没挣开。
“长着这张脸也不知道勾/引多少男人了，”金总被戳中痛处，恼羞成怒，不堪/入耳的辱骂打破餐厅优雅的氛围，引人侧目：“果然一看就是个卖屁股的，婊/子立牌坊的货色！真不要脸！”
“金总，请您放尊重些！”文俊辉奋力挥开，贴身衣服“啪”地一声，和手掌同时离开的还有可怜的衬衫扣子。
扣子掉了三颗，他胸前一大片肌肤裸露，文俊辉堪堪拿外套罩住，周围已经有客人开始录像。
“我孤家寡人一个不要紧，”他盯着喘粗气的男人：“但是金总您还得想想夫人和令郎，这里离公司不远，您也不希望明天公司内网邮箱里都是我们两个的照片吧？”
金总脸涨成猪肝色：“文俊辉，你胆敢...只要有我一条命，我就不会让你好过！”
“我还有事，先走一步。”文俊辉看都没看他一眼，转头去前台买单，付钱的时候有些害怕金总还要纠缠，幸好没有，这是他第一次当面回绝公司里的潜规则，这种事入职以来不止一次，但像金总这么死皮赖脸的没有，直到按电梯键的时候，手还控制不住地颤抖。
距离午休结束只有二十分钟，想来刚才那么贵的牛排一口没吃，这顿饭直接他好几天工资，属实心疼，早知道还不如打包呢。
他不吃饭会胃痛，下到一楼时在穷死和饿死之间做抉择，果然还是身体健康更重要。
“一杯冰美...”文俊辉站在招牌前，改口道：“抱歉，一杯蜜瓜气泡和红豆菠萝包。”
“好的，先生。”咖啡店收银笑容甜美：“请收好信号牌，亮灯后到旁边柜台自取。”
文俊辉道谢准备找个位子坐。
转身的瞬间.....
“碰！”重物坠地声。
某种黏腻液体喷溅出来。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”
店中尖叫声此起彼伏，不少人冲出店门又马上折返回来，在店门口呕吐，空气中弥漫令人作呕的腥气和呕吐物气味，店外惨叫和呕吐声更甚。
收银员捂着眼睛，指缝漏出煞白皮肤，血色瞬间消失，她浑身抖得像筛子：
“死死死.....死人了...”
文俊辉不敢回头，他心里升腾起不详的预感，像为了验证这份猜想，他强迫自己扭头看去，巨大的落地窗上，喷射型血液溅满窗，与梦中无数次遇见的血雨景象重叠在一起。
今日光线甚好，所以一切一览无余。透过血痕缝隙间，一个人俯趴在地，不，不如说是一具身体更为合适，他的头早就/碎了，说不清的液体混合着血液向咖啡店进门蔓延。
文俊辉感到眩晕，干呕一声捂住嘴。
只见那人摔断的残肢飞到店外，被自动门卡住。
残破的左手无名指指节一处环形凹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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